Prologue and Postscript

※大概是突入終局特異點以前的小故事。
※羅馬尼的心理諮商時間(？)
※或者說……這是最後的自我對話
※……這算是自刀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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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離最後突入冠位時間神殿僅剩不到六小時，在安排完最後休息的班表之後，總算是等到輪到自己排休的時段，羅馬尼便拖著步伐走回自己的房間。
　　他沒有開燈，僅僅只是緩步的走到床尾，並沉重的坐了下來。
　　如果，他的推論是正確的……不，在歷經了漫長的七個特異點的探索與情報蒐集之後，他相信自己所做的推論便是真相。
　　且正如那一天看到的那一瞬間所湧起的想法如出一轍，造就這個局面的原因……他難辭其咎。
　　而且……若事情發展至最糟糕的事態的話，那麼……
　　……是有一個辦法，然而他也為此感到無比恐懼。
　　雖然那確實可以換得一線生機，且最終一定能夠獲得勝利，但他不確定也不敢想像它所伴隨的代價承不承受得住。
　　不管是對立香、瑪修、迦勒底的所有人……
　　甚至是自己。

　　『……害怕嗎？』
　　一個聲音從床頭的方向傳來，沒有情緒起伏，僅僅只是陳述問句。
　　羅馬尼露出了抹苦笑，他緊握成拳的雙手不斷顫抖，在這個幽暗的空間，此刻的他顯得異常脆弱。
　　那個總是面帶笑容，溫和看似不可靠，但總能在關鍵時刻下達精準判斷，安撫緊繃氣氛的羅馬尼．阿基曼，現在恍如一尊隨時會碎裂的玻璃雕像。
　　「當然怕……怎麼會不怕……」他的聲音顫抖著，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下去。
　　這句話似乎成了開啟恐懼的鑰匙，顫抖擴散至全身，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越來越短，也越發急促。
　　『……』
　　那個聲音沒有回答，沒有嘲笑，沒有安撫，沒有安慰，也沒有譴責，只是安靜的等待著什麼。
　　良久，失控的情緒稍為緩和了一些，羅馬尼深深的吸了口氣，並呼出了長長的嘆息。
　　令人感到絕望的沉默在整個空間蔓延，沒有人說話，恍如一開口，某種脆弱的平衡就會被打破。
　　羅馬尼垂下眼眸，在黑暗中盯著自己的手。
　　在那個手套底下的東西，是所有一切的關鍵。
　　既是一切的起點，同時……他相信也將是一切的終點。
　　那是他的過去，同時也是他所背負的十字架，即使他想要裝作視而不見、聽而不聞，甚至嚴正否認，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。
　　「…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一切終將發生至今日如此呢？」羅馬尼喃喃的低語，「畢竟……你可以『看』到。」
　　『如果我知道，你早就知道了。』
　　「但現在的我沒有……」
　　『你知道原因。』那人打斷了羅馬尼的控訴，『你知道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件事。』
　　對方這麼說，然而他卻無法反駁。
　　沒錯，他知道原因，他很清楚如果對方知道的話，自己不可能不知道。
　　他們之間又再次陷入了沉默，桌邊的電子鐘的秒數不斷在５９與００之間閃爍，亦如夢境，亦如此刻的他倆正在時間的夾縫之中。
　　『你後悔嗎？當初沒有「看」到這件事。』冷不防的，那人丟出了十分出乎意料的問題。
　　對於這個問題，羅馬尼心裡感到有些複雜。
　　「後悔……嗎？」他皺起眉頭，「與其說是後悔……」
　　他轉過頭，在黑暗中，他回望那個向他提出問題的那人。
　　「不如說……感到遺憾吧？即使『看』不到……不，即使沒有被『看』到，或者主動去『看』到，這件事應該也是可以依靠邏輯推測出來的結果……」
　　接著他露出了抹非常苦澀的笑容，「但……我不後悔。」
　　那人看著羅馬尼堅定的眼神，他眨了眨眼睛，如同暗夜中的貓，在黑暗中凝視著。
　　「而且就算現在我說了，你也不會去『看』這件事吧？因為……」
　　『我沒有被允許，也沒那個餘裕去看見這個未來。』那人這麼說，『更不用說……』
　　「既然已經發生了，那就已經發生了。」羅馬尼略微無奈的抓了抓後頸，「如果當時我不知道……也沒有意識到這可能跟我有關的話……」
　　如果，當時他並沒有許下願望的話，他或許根本就不會知道這個未來。或者……他沒有在那一瞬間最後一瞥看見這個未來的話……
　　『原本，你可以不需要活得那麼痛苦的。』他說，『如果你就這樣讓它自然發展的話。』
　　「也許吧？這樣我可能會輕鬆很多，而且人類的未來……」
　　「『是交給擁有未來的人去踏步前行的。』」
　　他們異口同聲的說出一樣的話，羅馬尼因此微微一愣，隨後露出了抹感慨的笑容。
　　「是啊……但是……羅馬尼．阿基曼是沒有未來的。」
　　聽羅馬尼這麼說，對方也沒有否認這件事。
　　「……你應該看到我的未來了吧？」
　　聞言，那人點了點頭，表情依舊是十分平淡。
　　『在你這麼說的同時，我看到了。』
　　說實在的，對方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。
　　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　　他本來就不期待對方會有什麼反應，這句道歉只是自我安慰，也是自我滿足，因為他很清楚對方的性格與為人。
　　畢竟過去的自己就是這樣的人。
　　『你不需要道歉。』那人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緩緩說道，『你的決定，就是「我」的決定，羅馬尼．阿基曼。』
　　那人毫無表情的面容，總算緩緩的柔和了下來，並露出了抹淡淡地笑容。
　　『遙遠未來的「我」那也是「我」，你不需要向「自己」道歉。』
　　羅馬尼看著過去的自己，這短暫而微小的奇蹟，過去的所羅門王用著未來視，倚著某種複雜的魔術，於此處和自己對談。
　　此時此刻此處，不存在於任何的時空之中，那是僅屬於他們自己的心像風景。
　　「……是嗎……對於所羅門王而言是這樣的啊……」
　　即使失去了所有的力量，失去了全知全能的眼，擁有了人性與情感，落入世俗，他也不會因此而變成別的存在。
　　並不會因此而有所區別。
　　『但我理解你道歉的原因。』所羅門王平淡地說，『但說到底，這也是「我」的責任，所以不管最後「你」做了什麼選擇，「我」都會接受，因為……』
　　「我就是你。」
　　『你就是我。』
　　他們彼此相互凝視著良久，恍如映照著鏡子，但彼此卻又如同天秤的兩個極端。
　　『我很高興，也很感謝，未來的我是你。』所羅門王的臉上總算露出了較為自然的笑容，『也很慶幸，在不再收到神的聲音與指示之時，未來的「我」真的以自己的意志，許下了願望，並成為了「你」。』
　　面對對方的感謝，羅馬尼感到有些不知所措。
　　這樣的感謝，真的值得嗎？
　　回顧他這過去１１年來的「人生」，說不上有什麼突出的成就，或有什麼精彩的曲折，他每日每夜都被那一天看見的未來，化作惡夢追逐著。
　　「你……不打算批判我的決定嗎？」他這麼問過去的自己，說實在的，有時候他對自己都沒真的有信心，如果不是倚著「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樣了」這種離懸崖僅一步之遙，更似如履薄冰這種隨時面臨大敵的心態，他不確定自己真的能夠做出最準確的決定。
　　縱使是在「過去」，他也僅僅只是以靠著神的指示，以及自神那得到的知識，以全然客觀的角度進行裁斷，更多時候他甚至是知而不為，連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想法與作為都很悲觀。
　　然而現在成為「人類」的他，將過去的視野與態度降至平凡的角度並深陷其中之後，他發覺對自己變得更沒自信了。
　　他很清楚對方也「知道」這件事，畢竟對自己而言，這是過去積累下來的經驗。但對於對方而言，這樣的感覺是現在進行式，即使他相信對方八成用未來視將自己看了個七七八八。
　　所羅門王的眼神瞬間空洞了起來，他凝視著虛空，似乎正在「看」著什麼。
　　良久，他眨了眨眼，眼神流露出了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感慨。
　　『「我」沒有批判的「自由」。』所羅門說，『但是，我相信那是「我」……是「你」深思熟慮後損失最小的結果，而且……』
　　『已經有人告訴你，他完全信任你的所有決定，並不是因為你是受到神的寵愛，或因為是偉大的王，而僅僅只是因為信任你這個個體的存在。』

　　「是你的話，我相信不論是什麼願望，一定都是正確的。」
　　忽然羅馬尼想起了那一天，馬利斯比利．亞寧姆史菲亞所說的話。
　　的確，他曾經的御主信任他，並不是因為自己是偉大的王，並不是因為自己是被神所愛之王，也不是因為自己是他們現代這些魔術師們的始祖。
　　單純只是因為相信「自己」。

　　想到這，羅馬尼露出了一抹苦笑。
　　「現在的你又還沒有見到他，就這麼相信他啊？」他知道對方一定是用未來視瞥到了這個未來，但想必對於對方而言，那只是驚鴻一瞥，過不久應該就會忘記這件事吧？
　　正如同自己過去那樣，面對千里眼所「看」到的所有一切，不管或大或小，或清晰或隱晦，都漠然的將之視為宛若茫茫大海中的其中一個微小「資料」。
　　而這場奇蹟的相會，最後也會成為其中一個「資料」而被遺忘吧？
　　至少……他不記得過去的自己，是否有這樣與現在的自己對談的印象了。
　　也許對於過去的自己而言，這並不是重要之事。
　　但對於現在，此時此刻的自己而言，這場不可能的奇蹟會談，某程度而言像是在黑暗中的一道光，讓迷失的自己找到了一個可以前行的方向。
　　不，不是告訴自己可以前行的方向是在何方，而是揭示自己長久以來在黑暗中持續前行這件事是正確的。
　　所羅門王冷俊的面龐笑而不語，良久，他才緩緩開口。
　　『既然未來的你我選擇回應了他的召喚，那麼我想他確實是值得相信的吧！』所羅門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感慨與難以察覺的欣慰，『否則……當初你我不會因為他準備了精準的聖遺物而被召喚，或者……在被召喚之後選擇不與他簽訂契約，便自主歸回英靈座上，又或者……』
　　「……又或者這一切都是『神』的安排。」
　　羅馬尼最後做下了這樣的結語。
　　「但就算如此，最後在聖杯之前，在沒有接受到祂的啟示之時，『我』在『思考』之後，做出了『自己的選擇』。」
　　這是他第一個真的由自己所做出的決定與選擇。
　　聽羅馬尼這麼說，所羅門王的眼瞳緩緩的蔓上了某種悲哀的神色。
　　『那……最後我給你一個啟示吧！』
　　所羅門王的話不禁讓羅馬尼有些無奈的笑了出來，「被過去的自己給予啟示，實在是有種奇怪的感覺啊……不過……既然是所羅門王的啟示，那我就恭敬的聽吧！」
　　『沒必要這麼拘謹，這不過是給未來的我……一個微不足道的參考罷了。』
　　居然說是微不足道的參考，羅馬尼感到有些好笑，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他曾經的御主，曾經跟他說過這麼一句話。

　　「太過謙虛可是會惹人厭喔！」

　　原來這個問題，其實早在久遠的過去就一直釘在自己的身上了嗎？
　　想到這，他不禁苦笑。
　　「好吧！那麼你想告訴我的是什麼呢？」
　　所羅門王閉上雙眼，接著他便仰頭望向天花板。
　　下一秒，漆黑的天花板上閃爍出漫天星辰的幻影，化作流星雨飛越天際。
　　『星辰，也有燃燒殆盡的時候。』所羅門王無機質的看著幻影的星雨，『膨脹、閃耀、釋放出最龐大而劇烈的能量，接著便燃盡之後死滅，但是……』
　　最後他轉過頭，凝視羅馬尼的雙眼。
　　『即使失去了存在，它依然會以無法實質證明的型態繼續存在著。』
　　羅馬尼微微皺眉，他想到古代一些關於異象的預言與紀錄，其實都是記錄了以當時的技術無法觀察的自然天象。
　　所羅門王的這番話，與近期天文學的某一派理論很相近。大致上而言是說……在星體進入紅巨星的生命週期時會變得十分巨大，隨後因核心能量耗盡而塌陷，而其結局……大致有幾種走向。
　　成為白矮星、中子星，或者是黑洞。
　　或者……成了某種無法探測的物質與存在。
　　不過他知道所羅門王所影射的應該不是指這件事，老實說到底對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值得存疑。
　　千里眼看到的內容，以及神所給予的啟示，都是隱晦不明的，這點羅馬尼自己很清楚。
　　畢竟，自己也曾是對方，曾是所羅門王。
　　「……我會記在心裡的。」
　　他有些不捨地看著過去的自己，在黑暗中，對方的身影此時似乎有些模糊。
　　看來，這唯一一次奇蹟的相會將要結束了。
　　『那麼……就拜託你了，未來的我啊……』
　　說完，所羅門王的身影淡去，好似融入了黑暗的背景之中。
　　擺設在邊桌的電子鐘，秒數繼續向前，被凝滯的時間恢復了流動。
　　「……謝謝你。」
　　他朝著所羅門王方才還端坐著的位置喃喃的說道。
　　「謝謝你……沒有否定做出了這樣決定的我自己。」
　　突然一股疲憊感席捲而來，他放任自己直接倒向床上，這或許是他最後最後可以休息的時間了。
　　即使他不確定自己最後是否依然決定做出那個選擇，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……
　　也許到最後的那個時刻……不管最終的結局如何，他都不會有所遺憾了吧？
　　懷抱著這樣的想法，羅馬尼．阿基曼漸漸地進入夢鄉。
　　這一次，他並不擔心會再次夢見那個追逐了他十年的惡夢。
　　因為他相信……這個惡夢將會隨著最後的特異點而夢醒。
　　至少，他心裡是這麼期望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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